《窗外杂记》自序

扶摇

那年，我彻底厌烦了轿车。

当终于换了一辆硬派四驱的时候，我扬言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笃定而且嚣张的气焰，正如歌中唱的“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换车是在莺飞草长的四月天。

这样的季节，正是有志青年、中年甚或老年们，钦定了宏图磨砺了刀枪、踌躇满志雄心万丈，去冲锋陷阵的时候。而我则是每每穿过满眼的飞絮和钢筋水泥、遥望着天际并不存在的群山，无法收束逃离闹市远遁红尘的内心涌动。

这种涌动其实由来已久。

它最早隐匿在对工作计划的抵触对工作进度的拖延对下属的工作检查的懈怠中。不愿意开会不愿意进办公室不愿意见客户，在工作场合脑袋发麻回到家趴在电脑边看着越野网站却神清气爽思如泉涌。对工作关联不大的出差倒是越来越积极，觉得时速200多的高铁车厢或者飞机8000米的高空如同蚕茧把自己隔绝于尘世的感觉极为舒坦。

所以，当真地卖掉轿车换成硬派越野的时候，我知道，我不是跟潮流，我内心已经告别了“积极的人生”了。

对经纶事务的厌倦，对官商周旋的疲累，对建功立业的懈怠，对“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的认同，对回归平庸的妥协和投降----都暗藏在这一买一卖中。只是当时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知这样的变化。并且，一开始不愿意承认它，慢慢地潜意识里为它找存在的理由，之后也不再觉得这是丢人的撤退和失败，反而带点美滋滋的解脱感和觉醒感。

等越野车开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明白，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然而，换了车并没有改变我生活的轨迹。我不得不波澜不惊地上班，色厉内荏地催逼属下的工作进度，小心翼翼地猜度客户的心思，绞尽脑汁地给竞争者挖坑并绕过他们挖好的坑-----只是心神愈加游离，如同古代读书人关于出世与入世、仕与隐的挣扎。换越野车时说走就走的张狂并没有实现，依然是“越野的心，伪越野的身”。

买了越野车后来又卖掉，三年多时间五万多公里的里程，没有真正的一次越野。

卖车时向买家介绍说车子没有豁过四驱都极少用过时心里被狠狠地扎了一下。我真地有点舍不得这车。

三年里陪着我兜转在公司、客户和家的路上，偶尔的几次长途也是在高速公路和城市的平滑如镜的路面上娘炮般猫步，本应属于它的攻城略地跋山涉水却远在天涯，它宽厚的大脚强健的肌肉两吨多的体量雄性的低吼在周遭一片的鲜衣怒马中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我对不住它。

可是，我又对得住自己吗？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苏大诗人的纠结就这么神奇地在千年后平庸如我的身上应验着并搓揉撩拨着我的内心。

这种纠结一直持续到母亲的离世。

我完全没有料到一生柔顺的母亲会是我那么强大的精神支撑。

记得老舍说：“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在痛悼母亲的热泪中我似乎突然明白了生命的意义，也突然明白我十年来夜里从不关手机是因为惦记乡下的妈妈。这么久依然没有“退隐山林”浪迹天涯是因为父母在，是因为我还有诸多的责任未尽。母亲的离去真地断了我“俗世"的根，我强烈地意识到是该了断这内心纠结的时候了。尽管，我多么希望宁要这纠结，也不要失去母亲。

我安顿了一切，去澳洲看女儿。堪培拉旖旎的风光和悉尼迷人的海岸让时间放慢了脚步，远离万里和通讯阻断让我一下子与世隔绝了。两个月的悠游时光，徒步或者脚踏车我走遍了周围的草地、森林、湖泊，也和女儿驱车去悉尼海上看鲸鱼，去卧龙岗（wollonggong）看海崖海滩。

和青草桉树水鸟袋鼠为伴，任由清晨第一缕阳光从脚尖爬上裤腿，任由黑天鹅和鸽子啄去我躺在草地上入睡时手里的面包，看金合欢在风中舞动枝条，听成群的鹦鹉呕哑嘲哳的歌唱。这近乎停滞的时空节奏让我突然回到了童年，内心得到几十年从未有过的熨帖和快乐。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那故乡的青山上”这句外国的歌词也竟然能这么契合我的内心，而远隔万里的异国他乡也竟能让我认同为故乡，这是何等的奇妙！

沉思中我终于认同了一个道理，那个多少人说过但未必去做的道理：已经习惯的奔跑让我们错失了沿途的风景；太急于登顶，让我们无暇看山花听鸟鸣。难道，奔跑和登顶，真地那么重要吗？

我们习惯了奔跑、比拼和名次，而忽略了生活的本质。

况且，这习惯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是多少年多少代来所有国人的。

一切都沧海一粟，一切都云淡风轻。

国后我果断辞职，脱掉了本就不喜欢的正装盔甲而买了棉麻的衣服，蓄上胡须，一切都恣意而为。卖掉了越野车，因为时过境迁，越野已经不适合我这样的年龄和心态，花了半年的时间改了房车，买了葫芦丝和笔墨纸砚-----不再无奈，不再纠结，听从内心的召唤，驾车游荡，透过车窗看看这个世界的繁华，写写这《窗外杂记》，寻求一种别样的更接近生命原态的生活。

长恨此身非我有，

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

小舟从此逝，

江海寄余生！

倘若真能寄余生，那么是江海还是山岳，是舟是车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我去年开设公众号“房车信天游”erny2016 时写的小文。意思是拿它作为我以后写的游记的序。如今房车的里程已经三万多，时间也过去了大半年，原来写的一些东西是在越野e族的四海为家栏目分享，因为我一直喜欢房车，在那里泡了将近十年。今天很偶然来到这里，觉得这里的氛围很是惬意，便不揣浅陋，把这个小文复制在这里，希望有人喜欢，也希望在这里交到更多朋友。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v2WFiDuvt0WDvwy0ZC--PQ

因为是从原文复制过来的   文字排版看起来不是很舒服，我不是很熟练，抱歉

erna2018

写得不错

扶摇

erna2018 发表于 2018-9-24 20:50
写得不错

谢谢！   你的网名和我的公众号惊人相似

扶摇

《山青水碧、流光溢彩的千年风华》 （游记之一）

       出门的第四天，1月20日，我们住在湖南衡阳的平湖公园。
       气温明显攀升了，天还是阴阴的。
       公园里人不少车也不少，环境清幽整洁，让人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也许是昨天在韶山驻车的感受还不错，我们俩晚饭后也在公园里溜了一圈，等回到车上，连日来被阴霾的天气搞坏了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等第五天进入广西，晚上在兴安县驻车休息时，我甚至兴奋得有些不能入睡了。
       兴安，离桂林也就一步之遥。也许以前某个朝代，兴安县就是桂林区域的中心也未可知。

       秦始皇在六王毕四海一之后北征匈奴，紧接着拓岭南、平百越。为了漕运粮饷，硬是花了三年时间，在今天兴安县开凿了灵渠，把湘江和漓江给巧妙地连在了一起，也就是把长江和珠江连在了一起，打通了南北动脉。长江珠江汤汤奔流，灵渠这项奇伟的水利工程也跨越悠远的时空，不仅泽被后人，还为桂林平添了雄阔一景。

       不知道东汉马援大将军在疏浚灵渠时，是不是也会遥望一下桂林山川河流的秀美。
       但至少唐朝时桂林山水已经名声大噪，无数文人骚客为之浅吟低唱。
       杜甫说“五岭皆炎热，宜人独桂林”；
       韩愈写“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柳宗元贬谪柳州路过时也对桂林赞不绝口------
       桂林以它独有的山清水秀演绎着千年的风华。
       不知觉中，我在信马由缰的思维跳跃中渐渐睡着了。

       当我们进入桂林时，紫色的羊蹄甲开得正艳。
       房车的视野很是开阔，路旁两排亭亭的花树从远方徐徐向身后延伸开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贪婪地盯着这翠翠的绿，浓浓的紫。我们从萧索的北方裹挟着风尘千里单骑，终于追上了春天的脚步。

       我们很顺利把车停到了APP指引的窝窝。
       但是兴奋中犯了个错误，桂林市区其实没有多大。后来查地图才知道，很多景点是在市区内的，看来桂林还真正是山环水抱的城市，居民真格有福了啊。
       这个窝窝自然是在城外，是漓江边上的农家乐。有点荒野的气息，午饭时间已过，紧邻着的几家饭店都大敞着门，老板们厨子们都休息去了，我们乐得在临江的雅间里穿梭和拍照，没有人打扰。

       这时候，自行车有了它出行来第一次用武之地。我们骑上它，过马路、钻田间，探半岛，拍乱石野花，好不快活。
       傍晚，饭店开始忙活，老板是个快言快语的女士，言谈中知道她曾经接待过好几次房车，不仅允许我们把车开进院子里加水过夜，还请我们到她酒店的浴室洗澡。简直太热情太有爱了！

       第二天我们去了象鼻山，这个是很早就在杂志书籍里看过照片的，今天终于得见。公园紧邻马路，我们停车时，保安说景色其实就那么回事，你们就在马路上看看就行。我们没采纳这个建议（在以后的旅程中好像就不是这样了），足见桂林这个标志性的景点对我们吸引力之大。不仅没采纳他的意见买票（网购35元一张贵！）进了公园，而且我家领导还坚持在象鼻山下的停车场里住了一夜。停车费40元，小贵啊！但傍晚时分，大象在暮霭中苍翠柔润，四周烟雨蒙蒙，实在是别有一番意象。也值了！

        而且，正因为住这里，让我们有幸在桂林又多待了一天。因为晚上散步的时候，发现临近的榕湖在灯光夜色下简直美极了，我们立刻决定推迟漓江阳朔的二日游，在两江四湖再玩一天。

        总体来说，我觉得两江四湖的景色优于漓江风光。也许是我们来的季节不对，也许是天气不好，也许是我偏爱，但感受确实如此。如果错过两江四湖，我们的桂林之游是有缺憾的。

       两江是穿过桂林的漓江和桃花江，四湖是指榕湖、杉湖、木龙湖还有个什么湖，名字我忘了没有去查的必要了。整个水体相连，通游通航通灵呵呵也是三通。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他看了女孩子就觉得清爽。我站在湖边，竟然也是他看见女孩子的感觉。

        一座城市有了水，就有了灵气，所以北方的城市现在都拼命造湖引水。但象桂林这样山环水抱并且山清水秀精致得如同盆景一般的城市，北方绝无。

       在这次来桂林之前，我曾经有两次路过桂林，但没有停留。
       对桂林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站台上叫卖的桂林米粉和书本上。
       当年柳宗元被贬柳州时路过桂林，虽然盛赞桂林山水之美，并且开了“桂林山水甲天下”的先声，但同时也说柳州是未开化之地。
       余秋雨更是在其《文化苦旅》中把柳宗元时代的柳州比作俄国的流放地狱西伯利亚。
       而桂林和柳州相距仅仅不足200公里，于是我想当然地认为，它们当时应该处于同样的人文发展水平，看来我错了。
       在四湖景区里看介绍，至少在宋代，这里已经是舟楫楼阁，游人如织了。想想那时的开封，《清明上河图》的繁华也许桂林不能比，但就算从那时刚刚开始兴盛，其历史文化的丰盈也可见一斑啊。一个城市的美，不仅是大自然的恩赐和赋予，还要有长期的人文积淀，才见得立体和厚重。

       岸边漫步，目光透过密密的树叶，便能看到澄碧的湖水，亭亭的楼阁，还有时不时一掠而过的水鸟，随便一处都可以入画了。

       如果你肯在如画的景色中回首历史。
       一向恭谨肃重的最后一个儒者，梁漱溟先生在这里有倾城之恋；
       齐白石李可染大师们在这里创造了惊世名作；
       作家白先勇念念不忘他桂林七年的孩提时光；
       那些达官巨贾在这里危檐高阁金屋藏娇------
       这里有太多的美景，也有太多的故事。
       美景和故事，成就了甲天下的桂林。

       不仅如此，我所见的几件小事也可以体味为什么人们喜欢桂林。
       一个是，桂林街道的红绿灯真滴不多，至少不像郑州那么多，但人们在过路口时不抢不挤，都能互让互谅，这真地让人觉得是身处一个景美人美的君子之国，连他们接近川话的方言也觉得柔和了许多。
        一个是，对外地人的包容气度。桂林不会区别对待本地人和外地人，桂林的物价不算高，饮食价格尤低，除了景区附近价格会略高以外，他们不会故意宰外地人。各种米粉各种名吃可以放心大快朵颐。
       第三，桂林街道的名字透着一种书卷气。莫非这和桂林人的平和知性有关？
       最后一个，桂林市区真干净，环卫工不是在扫地，而是在洗地！洗地，你明白吗？水车浇水，环卫工拿大刷子在刷。你可以理解桂林有多干净了。

       好了，写到这里，我不想再写漓江和阳朔了。漓江和阳朔真地很美，不过我没法写，它的美无数人写了无数遍了，我再重复也是狗尾续貂。以后有时间和机会，我一定开车在漓江和阳朔游荡几天。钓鱼，读书或者什么都不干，傻呆着。

czlaox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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