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者的爱情-----罗染青年
1,《从此远游云中》
去年被烈马摔下
手脚完好无损
今年被情人抛下
腹中心血抽空
上天造物弄人
再无其它忠情
踏上转经之路
从此远游云中
------西藏情歌
2,《今生再难相见》
相爱的时光成为从前
转经路上你我分别
香台楼塔地处不同
即使映在水中
也有无情的风浪摧
我的姑娘!
翻过这座雪山
今生再难相见
------西藏情歌
两首情歌中,第一首说的“上天造弄人”之理由,第二首说的“也有无情的风浪摧”之原因,我想借以“受伤”而如此出离的,统统是借口。对于性格里潜伏的天生苍茫漂泊、漫游心结的人,也许一棵小草的死亡都生成出离之心。那就是天意。就像草原上的罗染青年,他的爱情。我曾为他写过一首诗歌。 《脚步对云彩说着梦话》
除了在黑夜里
一个人仰望月亮说话
没有什么寂寞 不可以想象
除了在原野上
一个人走向陌生的地方
没有什么路 会那么漫长
除了一贯地独行和沉默
没有一个人
可以像一座山
存在,只是风的意向
上路,总归是脚步
对云彩说着梦话
因为驼铃声而歌唱的时候
请别当真我会留下
漫游,是我最终的理想
我们在旅途中,经常会遇见一些不紧不慢的路人。他们在广袤大地上像清风赤子一样行走。是一种真正的大地漫游者。这些人,天性里潜伏着一种无居无束的漫游思想。漫游,是他们渴望、或说习惯的生活状态。而他们的爱情,总会是在路上。
( 一)漫游者
我是一个喜欢漫无目乱走的人。在那些青春成长的岁月里,远游的心因向往而得不成,充满无限孤独。总感觉身旁熙熙攘攘,内心却无比清凉。
那时间,还不是网络盛行时代。我们有很多情投意合的朋友,但互不相识,天各一方。相同的苍茫之心,时常在共同地仰望天空感慨:我的伙伴在哪里?
找不到同行者,便独自上路。
没钱的青涩时光,很多时候只能花上几角钱剩公交车到郊外的终点站。下车。然后漫无边际地沿着乡村小路行走。
不知道哪里是哪里。没有方向,只是行走。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在看什么,没有目标。
我记得走得最多的地方是城市北郊。那里遍布着延绵起伏的小山。离城市最近的地方,一些山头已被坚固的花岗岩装饰,成为气派的公墓。离得远些的是一条小河。不宽。但水肯定非常深。因为从来没见它干枯过。河上有一桥。但我情愿绕很长的弯路到一个轮渡口,坐船过去。
对岸便是城市以外的地方。行政也不属本城。果然不一样。纯粹的乡村气息散发出来。那些小山,沿着小河边铺展而去。在烟雾里,从来没向我展开过它的清晰面容。层层层叠叠的山野,总有散发不完的陌生气息,在诱惑着我,往前,往前。
清明前后。沿山的田野,油菜花更像碎散的金帕子模样,东一块西一块。不同于我们现在那些标着金色花海的油菜花景区的汹涌,壮观。它就像岩石和野草一样,随时随地转个身就会遇上。但不会让你产生审美疲惫。绝对是给你有种猛然回头撞上的冲动,但立马又是淡淡的,恬心的愉悦。是可以漫漫流淌在心间,漫漫洇润的情趣。
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审美疲劳。也没听说过。后来当我懂得它的意思,便颇有感慨。其实当你知道这个名词时,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在那些没有出现被冠以新潮名称的行走时光里,我流连在城市西郊的山野间。上坡下坡地跑。有次遇上一位老农,他挺好奇地问:见你大半天在这里转,姑娘你这在寻找什么?
不知是有意要标明自己,还是一种潜意识,我说:在寻找心。
他表情平静,自我咕噜了些话,大致的意思我把它总结成六个字:心就在你身上。我想他也许是出于实话实说。而身处其中,他做到了这六个字。只是他自己不能认识。就像我,那时还不知道我的行为,那叫漫游。
是的,这叫漫游。每次提起这二个字,心头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而那位老农的话,让我联想起草原上的罗染青年,他的行走,他的爱情。
(二)漫游者的爱情
我是在一次草原赛马会上结识罗染青年。
那时是刚刚上草原,不会跳草原上特有的锅庄舞。但看那满草原的青年在尽情狂欢,心里痒痒的,特别想参与。这个心思被不远处的罗染青年一眼看透。他凑到我身旁来,问我想不想跳,如果想,他来教我。说着便要拉手。我无比震惊。草原上有那么多人,让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来教跳舞?这事谁敢做!我朝四周瞧瞧,坚定地拒绝了他。
就来说说罗染的身份。
那时他是一个年轻的扎巴。也许错了,我说得不够准确。他的前期身份对于刚刚上草原的我其实很模糊。到底是剃度了的和尚呢,还是寺庙的工作人员,还是一种“短暂出家”行为?或者就是俗人一个,只是帮他的喇嘛哥哥打理生活?真的说不好。对于刚上草原的人来说,如果仅从不穿僧衣上来断定他不是僧人是不妥的。因为不穿僧衣的扎巴也不是没有。有时扎巴出远门为行走方便,也有换便装的。
而这个青年时不时就会外出一次,如同云朵一样,飘飘就不见影。
有次,他外出好些天未回。再见时,我试探地招呼一句:你是漫游去了? 他一脸严肃,说不是漫游,是云游。云游与漫游还有区别。漫游就是你那样的。云游要用于出家人。他仰头望天,神态自然地这么说,跟着又冒出一句相对专业的话:云游就是去参悟.行迹是无处可去,无处不可去。 那语气不亚于高僧弘法。以此话为依据,我断定他是出家人。
日子就这么往前过着。也不知哪天晚上,他突然找到我。匆匆拉我到坝子上,欲与我说他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偏偏选中要向我倾诉呢?
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但他说出一段话,让我立马放心下来。我懂得,他只能跟我说。因为我能理解。
那段话是:虽然我俩外表看似陌生,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同路人,我们的心境是一样的。我说的,你懂。
-------这是致使他要把心结告诉我的原因。而我绝对地相信他这个原因。
也可以说,是更多的学识,悟识,和远行,外加幼年时期成长中禅宗教育的积淀,导致了他如今的纠结。
原来他从小是跟随他的喇嘛哥哥的,算是喇嘛的贴身侍者。因此学习过精深的佛学理论。这是一个圈。再是长大后,又接受了现代文明教育,这是第二个圈。最后走过很多旅程,懂得和经历了很多事,那个流浪的心,似乎是越走越远,越空荡越迷茫,困惑到深处,又越想放下。这是第三个圈。三个混在了一起,怪不得我看他老有种似僧非僧的样子。原来是纠结深了。
他有一个初恋情人。是在十七岁时结识。这姑娘长的如花似玉。他爱她胜过爱自己的样子。不见时,思念之心无比焦躁。相见时,欢畅不了多久,心又不得安静,需要离去。就这样一次次地来回。搅的她也疲惫,他也疲惫。
“我是想有爱。想有家,想温暖的生活。但对于爱情和家的期盼,似乎比获得它们更让我幸福。没有时热切渴望,到真正拥有它,心却不安定。那个心,永远不能停留,永远没有定点。不在家里,只在路上。只在不断地往陌生的、未曾到达的地方飘游。然后又在飘游中渴望有爱有家。这样的反复无常,折磨啊!”罗染青年满眼迷离,说完这些,然后问一句:“你有什么好建议,对于我目前的状态?”
我有什么建议呢?我想再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我们曾经是一样的人。所以,在未曾听他倾诉之前,我心里装着一大堆雄心勃勃的想法,要怎么地引导他走出困境。但听完他的话,却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直至今天,包括我自己看似也不能拟清,生活到底是在路上,还在梦中。我好象找不到自己一样。但细细想来,我还是能找到自己。这主要来自于“心在你身上。”这句话。————身子在哪里,心就哪里。我在这儿,在草原上,所以我能找到自己,在孩子们中间。现在,你知道我不能放下,因为生活不再是我一人的。而漫游者的心结,就跟路上的风一样。谁能真正理解漫游者呢?------我只想为漫游者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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