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记忆——我的母亲

威海老潘

生活像乱石堆中的一棵小草，吸吮着少的可怜的水分，忍受着太阳的暴晒以及石头的烘烤，但是，还得活下去，抓住早晨短暂的时间，舔舐着晨露的甘甜，向往着夜间清爽的风声。
母亲，是一位勤劳又充满梦想的人，但是命运似乎并不眷顾于她。在兄弟姊妹中，她是老大，下面三个兄弟三个姊妹，接二连三来到世间。其实呢，就是给我的母亲他们的姐姐带来了磨难，六个兄弟姐妹都是母亲一个个带大的，因而，母亲的小学一年级竟然读了五年，然后就辍学了。
辍学之后，直接就到了田间地头，用嫩弱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我的姥爷，母亲的父亲，是一个车把式，是一位懂得享受又重男轻女的人。那时候的车把式，属于技术人才，属于受尊重的人，吃香的喝辣的，身子骨还不受煎熬，成天在外还可以跟大姑娘小媳妇眉来眼去，可是家里的几亩薄地谁来做呢？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
母亲的小学，读得很惨，不仅读了五年，而且学习用具更是惨不忍睹，从来不曾有过书包，也就是我姥姥找了块比较整齐的布把课本一包了事。那时用石板和石笔，石板是姥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块挺薄的大理石，而石笔呢，母亲从来没有用过整根的，从来都是把别人用过的用手捏不住的笔头，插在芦苇管中使用。
母亲嫁到我家，也没享过什么福。
母亲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每年冬天。我家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三间小屋。到了冬天，比起人家有邻居的格外寒冷，而且，在那个年代，那个穷困的年代，不仅吃的得不到满足，连山上的草都格外穷。生产队的粮食产量低，秸秆也就少的可怜，因而分到农家的玉米秸、小麦秸秆等也就少的可怜。
我清楚记得，我背着草包、镰刀、抓子到了山上，远处看，枯草连片，可是到了近前才发现只是稀落落的，所以后来读到“草色遥看近却无”，心有戚戚然。
这样，家中的烧草就不足，家中的取暖效果就不好。而那时，填充老百姓的肚皮的就是地瓜，地瓜是需要安全过冬的，安全过冬是要保暖的，可是我家似乎永远也不温暖。听我母亲讲，她的婶婶们告诉她冬天别出门，人在家了家里就暖和，可是能有什么效果呀。地瓜在不暖和的空间里就冻坏了，冻坏了就减少了我家的口粮，减少了口粮就等于要了母亲的命。
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境，母亲抱着所剩无几的地瓜嚎啕大哭，父亲蜷缩在一边闷声不响，我和妹妹们摇晃着母亲不知咋办。多少次，母亲晕厥过去。开始是邻居婶子大娘帮助掐母亲的人中，母亲醒过来。后来，我就学会了，一旦母亲晕厥，我很自然就掐人中。现在想想，依然心中酸楚。
生活的艰辛，一直都没有压断母亲向往美好生活的脊梁。对于每一分钱，甚至于对每一粒咸盐都要精打细算。母亲有很多奇思妙想，她能够把三件旧衣服整合成一件新衣服，因而我们姊妹经常穿的是新衣服，却很少去买新布料。我在小学时，经常被同学开玩笑，只是因为我的衣服上经常会出现女性的色彩，那就是母亲拼出来的结果。
母亲特别注意我们兄妹穿衣服的仔细程度。我兄妹一律都有套袖，上学时必须戴上，防止袖口被磨损。而同学们都没有这种情况，我觉得很另类，就出门时戴上，半路摘下，回家时再戴上。现在想来真是不懂事，不孝顺。
那时挣工分，不论大小，只要干活就有工分。母亲在星期天的时候让我去生产队种花生，我不想去，说，别人都不去，我为什么要去？母亲不加解释就拿条框打我，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哭一边打。最终我还是去了，干了一天挣了五分（成年人十分）。晚上我睡醒了，发现母亲端着油灯看着我，眼里噙满了泪水。
现在，母亲老了，老的什么事都不能做了，那我就做吧。以前，我回家母亲做饭给我吃；现在，我回家我做饭给母亲吃，我很幸福。

[ 本帖最后由 威海老潘 于 2013-2-1 20: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