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90年代,位于疏勒南山中央的央隆乡的周边发现了许多富含沙金的矿床。央隆也是前往祁连山腹部淘金采矿的必经之路。这个小小的地方吸引了许多外面的淘金客的到来。
大凡靠山而居的民族都有畏惧山神的传统和禁忌,更何况在藏族的文化里,每一座山和湖都住着一个神,去挖山就是亵渎神灵,这深为藏民所不齿,很少有藏民愿意带陌生人进山,更别说亲自去挖矿了。因此,不管是淘金还是采矿,在央隆乡都不被传统的牧民所待见。但是事无绝对,偶尔也会有少数胆大的牧民在农闲的时候也会被淘金客们聘用,做做进山的向导,或者帮忙挖挖沙什么的。
带带路,或者挥挥铁镐敲几块石头就可以马上有现金,这比顶着朔风在草原上辛苦一年,还得在牲畜出栏的时候才能换钱的放牧工作要划算多了。更何况,放牧还深受季节局限。除了草绿的那几个月,牧民一年中许多时间都在家被迫享受“冬闲”。因此,趁着不忙的时候,给外面来的人当挖工,兼职向导,这是当地少数胆肥的牧民一条快速致富的捷径。拉姆的男人叫旺热,是当时央隆最好的牧手,也是一名最传统的藏民。他很鄙视那些出卖祖宗,背叛传统的村友。
旺热比拉姆大十岁,从小就是在祁连山放牧为生。他花了20头羊和5头牦牛作聘礼,就把拉姆娶了回家,那几乎是他所有的家当,拉姆嫁到央隆后,两口子只能蜗居在一个小帐篷里生活了。
隔年,拉姆给旺热生了个儿子,过了两年,老二、老三接连出世。小小的帐篷和放牧微薄的收入已经很难满足一家五口人的需求,旺热一直很惆怅,他太穷了,尽管自己是牧人,但却不能给送给儿子一匹小马驹当作玩具。
九十年代的祁连山原始、贫穷、苍凉。 慢慢的,出现在这里的外地人越来越多,但一些村友也越来越神秘起来,旺热觉得奇怪,他们总是和外乡人打成一片,但一看到熟人就会马上散开,似乎有什么秘密。
有一次,旺热看到他们又在聚集。隔着好远,他就瞅见好朋友次仁正和他们谈论着什么。他手中的布包里还裹着金光灿灿的东西,凭着直觉,他知道那应该是金子,和拉姆耳朵上的耳环一样灿烂。山里有金子,他一直都有耳闻,但是对于山神,以及长久流传下来的族规的敬畏,,旺热怎么也不敢想象,还有藏人敢去山里挖金子。那可是要受天大的诅咒。
旺热用鄙视和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各自散去,然后回到家里,熟悉的奶香扑鼻而来。拉姆递过来一碗油茶,旺热咕咚几口就吞了,他望着妻子疲惫的眼神就知道她又挤了一上午的羊奶。
“你也歇歇吧,一早就起来了。”旺热爱怜地望着拉姆。
“我没事!”
看到老公不开心,拉姆拍打着散落在旺热身上的雪花。
“外面雪下大了?
“是啊!又下大了。”旺热唉声叹气起来。牧民最头疼的就是冬季的大雪。这祁连山的大雪刮起来,就像妖风一样,一阵冷过一阵。大雪封了山下的草场,就只能靠山绿的时候积攒的草料喂食。这时牧民几乎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家给牛羊挤奶。
拉姆靠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躺在毛毡上睡得甜甜的孩子们。火塘里的羊粪球烧得很旺,帐篷里充满着温暖的潮湿的味道。秋天打下的青稞应该还能撑过冬天,但是草料不够了,圈里的羊已经饿死了几头,那还是即将出栏的小羊,她原本准备明年开春就卖了,再去县城给孩子买一些城里娃娃穿的衣服,还有铅笔和本子。拉姆读过几年学,会少量的汉字,她很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去乡里的小学读书,大儿子喜欢画画,跟旺热出去放牧的时候,画出来的羊和爸爸都很像。拉姆准备去县城给儿子买一些铅笔和本子,让他再多画几张。就贴在帐篷里,她就可以一边煮茶,一边看着丈夫工作的样子。这本是她对明年的憧憬,可是这场已经下了一个星期的雪丝毫不见停,她的憧憬就像外面雪地里枯萎的草一样,依旧竖立,但是碰一碰就倒了。
旺热叫唤了几声,看着妻子不出声,他从椅子上又站了起来,给了妻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拉姆将头埋进丈夫的怀里,小声地说道:“咱们的羊又少了几头。”
旺热点了点头,他很明白妻子的意思,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对于牧民来说,牲畜就是他们所有的收入和财产,他们这个祖传的生计其实也是看天吃饭。旺热嗅着妻子头发上的酥油香味,看到拉姆的耳垂上那枚耳环正不断地晃荡。那是拉姆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已经传了四代,周边已经被肌肤磨得光滑如镜,金灿的表面映着塘里的火光,闪闪发光。旺热盯着妻子的耳环看,真是个好东西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拉姆把脸颊不住地摩擦着丈夫的胸膛,她喜欢听到那如洪钟一样,雄劲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动听,最有安全感的声音。
旺热悄悄将拉姆推开,他盯着妻子的脸庞看着。这是多么美丽的女人啊,他还记得当年在草原上放牧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拉姆的情形。拉姆是野牛沟的女孩,也是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牧民。旺热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多么贪婪地盯着拉姆看,看她那双如墨晶一样的眸子,那一口雪白闪亮的牙齿,还有一奔跑就飘扬在空中的辫子。在那次放牧过后,他就做了个决定,一定要娶到这位来自野牛沟的女孩。
拉姆的手在旺热的脸上摩挲着,暖暖的,就像她美丽饱满的胸一样柔软,旺热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着妻子的温柔。
拉姆的香、拉姆的甜、拉姆的美、拉姆的野……
“拉姆,拉姆” ,旺热心中不知默念了多少次妻子的名字,他睁开眼,眼前就浮出一片雾,妻子的模样变得模糊,但是心中那个念头却异常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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