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漫语】初雪

清姿 · 发表于 2016-11-22 21:51

初雪

雾霾连了两日，阳光始终被罩着，象蒙了一团漫漫灰雾的灯笼，不见一点光晕，天和地混沌着胶在一起，浓得化不开。到了黄昏时候，似乎从天上掉下来的风，落地就开始挪腾蹦窜，夹着细若毛尖的小雨，一个生猛尖锐，一个柔若无骨，飞旋在天地间，分不清谁是主角，可谁都知道，冬日压轴的是雪，美的东西都在最后上场。

冬日沉闷，听风啸啸，看雨飘飘，便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天气预报有趣得多。人和自然无语相通的时候是默契感应的时候，能够听到花开，听到风住，听到云裂，听到雪落。

有时候，天是沉静的，风是安宁的，雪是无声无息的，在你不经意的一转身，一抬眼之间，它就来了。这次风刮了一夜，似把天给撕破了一层，还在继续撕着，不能开窗，扑向窗玻璃的风不会拐弯，挤进来撞你一怀凛冽，你防不着。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醒了，赖在被窝里听窗外的动静，想到窗外可能发生的改变，竟然莫名的兴奋起来，这绝不是单一的，仅从发肤皮毛上得到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内心深处，突然充满了灵光，仿佛重生了一般。

推开窗，雾霾少了，天地也重生了。此刻，今年的第一场雪真正到来了，天地间飘满了雪花，它们一朵一朵优雅地开放着，没有味道，自带一股入世的清冷，止步与温暖之前，它们在我的手心里，瞬间潮湿。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街道、楼房、树木和草地都在雪的包围之中，雪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形态，中规中矩的街道被雪掩盖了，楼房的角棱被雪抹去了，落叶的树木不再单薄，草地不见了，远方一片迷蒙，天地不见一丝灰尘，走出门去，一脚踏上雪，脚下发出的“吱吱”声，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安静。

其实这个世界又何曾真正的安静过，雪落的声音一直都有，你听不到，是因为你的内心充满了各种声音。但，这个世界又一直是安静着的，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你真正的聆听。在如此纯粹美丽的雪天，你听或听不到，都不是罪过，你可以随意地假设你、雪和这个世界。雪是这么随意地飞，你也可以思绪随意，而不是禁锢。

最仙气的雪花是跳跃在诗人眉目之间的灵感，其次是农人的喜乐丰收之心，再者就是散漫的平常人，下了雪，窝在家里或是约友聚上一聚，晚来天欲雪，有一杯酒暖暖自是上好的，若不饮酒，执茶向雪也别有情味。或是出去走走，踏雪寻梅，梅寻得见或是寻不见都是次要，反正有雪在，再吹着风，都是雅事。闲人才能附雅。

若是雪天拥被酣睡，便一定是困在城市里的人。雪在城市里，在机场、高架桥和火车站这些人工建筑面前，地位大大逊色于乡野，雪的美丽从开放到落地，城市仅是看一眼便垂下头去，它是出行的阻碍，街道的累赘。在清洁工的眼里，它是跟落叶一样无用的垃圾，且落叶能腐朽为肥料，雪呢，运不出去，天冷又化不得！如此看来，再美好的事物也有些许瑕疵，再无用的东西也有珍贵的一面，它们之间并无严格的界限，怎么看它，完全取决于你的角度。

应该用一颗平常心来看，雪来美则美矣，铲雪累则累矣，雪融走则走矣，有这样的一个过程，就很好。

还是喜欢原野的雪，自然的东西落到自然深处最是相得益彰。你看，原本空荡的村野变得充实了，枝干上的雪，按树的形状卧成丰润的样子，你不去推它，它也不会落，若是积得多了，远方谁吼一声，便会落下来吓人一跳！眼前各种参差不齐的田地、房屋被雪捋顺了，再没有一抹碍眼的败笔。山脉突起的尖峰不再凌厉尖锐，变得象年迈阿婆的眼一般柔和，一切都是丰润顺当的样子，没有萧瑟枯寂之感，相反，风雪之中反而暗暗隐着一股清冷之气，这是完全差别于雨水的一种气质，结晶的气质。

雪花会老，转瞬即逝，雪停的时候，它已经步入老年，阳光一露脸，它便滩了。滩成水的瞬间，它又变成了年轻的样子，它轻轻巧巧地流来流去，汇成小溪流向远方，明天它便会结冻，那是它的又一番天地。你越不过去，只能在冬天里看雪变来变去。

年年雪来，你还是从前在雪天行走的女子吗？有人说是，那说明你还保有跟初雪一样的初心，已然是不会再改变的了。有人说不是，你说你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看着雪，竟然看不到一点儿从前的影子。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还能够走着，这便是幸运。

每到雪花开放之际，我不执伞，不围围巾，自由自在地走在大雪深处，时常会想，我一个北方的女子，年年等雪，盼雪，看雪，无非是我爱着它，贪恋那无限洁白融入灵魂的感觉。纵使雾霾未能在这个冬天消散殆尽，也还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