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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云上的日子
狮泉河,远远望去,云蒸霞蔚,那是一座云上的城市。所以,虽然车坏荒野,虽然夜宿沙地,但到达阿里首府狮泉河的那一天,却是云上的日子。
自拍,留下真正的合影
那一晚,夜凉如水。我们在帐篷里一次次醒来,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声、冰雹敲击帐篷的响声。不知是几点钟,荆宏在黑暗中推醒了我,说:“你听!”是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由弱变强,最后,好像就停在帐篷旁边。我突然一喜,难道救兵到了?拉开帐篷,把手电筒伸出去,朝黑暗中发出声响的地方照去,原来是一辆卡车,不知何故停在那里。很快,那车启动了,开走了。是啊,老鲍不可能这么快就带修理工回来。
后来才知道,这里最可怕的事情我们没有遇到,那就是劫匪和狼。听说这路上有时会有劫匪,杀人越货后就把车与人往不远的山里一扔。
终于等到天明,我却有些不知所措。以前醒来都是匆匆整理行装,马上出发,现在早起又有何用?但老荆迅速地从睡袋里爬出来,说:“快,趁着早上光线好,拍几张片子。”金色的朝霞投射在银白色的雪山上,也洒在我们两个天涯孤侣身上。拍了一张又一张,老荆拉起我的手说:“来,咱们自拍一张!”站在三角架前,“咔嚓”一声,两个携手走进阿里荒原的人,印了在底片上。
这是一张我们寻求已久的合影。我们没有婚纱照,因为不喜欢被摆布的感觉,不喜欢矫饰的美丽。但长久以来,我们缺少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合影,那首先应该是一张真实、自然的照片。现在,终于有了。
孔繁森小学校
收拾起器材,老荆还是坚持要自己修车。他领着我向那所不远处的小学校走去,一是去采访,二是想看看能不能借到修车的工具。仔细了解后才知道,这原来是一所孔繁森小学。
一进校门,就遇见了23岁的藏族教师群旦欧珠。他会说流利的汉语,听说我们因车坏被困,热情地领我们到他的宿舍,要煮面条给我们吃。我们推辞说吃过早饭了,他又为我们斟满酥油茶。
群旦欧珠曾经在太原工作过一年。2002年秋天,他刚从拉萨师范学校毕业,就被派到山西大学附中,给藏族班的学生授课。在太原的日子,他学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对汉民族文化的了解更多了,他还协助有关部门营救过一个藏族被拐女孩——多巴。2004年4月,中央电视台播出了电视专题片《多巴回家》,片中专门采访过他。
这所小学——索多村小学,是一所内地援建的小学,是噶尔县孔繁森小学中的一部分。学校一共只有49个孩子,从7岁到15岁,学习藏语、汉语和数学。这里海拔4700多米,差不多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小学校。他们上课的“铃”,竟是一只废旧汽车轮胎的内圈。虽然车什么时候能修上还是未知数,但老荆还是来到空旷的操场,拍下孩子们踢足球的场面。
从传播学的角度上说,这里是信息传播的盲区——没有报纸、电视,偶尔能听到广播。别说这里,就是在拉萨,昨天、前天的报纸也是一样摆着卖,而这里能看到的报纸常常是一两个月前的。尽管地处偏僻,信息闭塞,gov-ern-ment仍在尽最大努力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不仅建设了学校,还规定:不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要受处罚。说起牧民们不肯送孩子读书,群旦欧珠叹了口气,说:“哎!他们看不到孩子读书的前景,只想着放牧。”有的牧民为逃避罚款,竟让家里的大孩子去放牧,让小一点的孩子到班级顶替大孩子读书,结果两个孩子的学习都跟不上了。
彼此留下了QQ号,相约保持联系。这真是一个奇妙的网络时代,群旦欧珠虽然身处青藏高原上最高的地区,但他只要在假期里去160公里以外的狮泉河,就可以上网,就能与4000公里以外的我们聊天。10月17日,回到长春后的第三个晚上,也是我们与群旦欧珠分别整整一个月之后,我突然在网上接到了群旦欧珠发出的请求“加为好友”的信息。啊!我们再次相会!
“救兵”来了
中午,正在群旦欧珠的宿舍里吃午饭,老荆突然站了起来,说:“听!是老鲍回来了!”啊,真的!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一辆“沙漠王”开进校园,老鲍从车上跳下来,我们激动得拥抱在一起。
“沙漠王”是从哪里来的?原来,这全靠拉萨的藏族朋友桑培帮忙。老鲍搭乘那辆红色货运卡车,于当晚八点多到达狮泉河后,马上打电话给桑培,请求援助。
那个夜晚,当我们在阿里之路上无助地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时,桑培,在遥远的拉萨辗转托人,为我们寻求尽可能快的帮助。在他的请求下,阿里地区税务局不仅为我们请来一位修理工,还派一位叫珠玛的同志带着一辆全局最好的车——“沙漠王”送修理工来无人区找我们。
一边修车,四川的修理工老喻一边感叹:“你们胆儿太大了!”他在新疆当过6年汽车兵,也曾经在这条路上被困过。回忆起那次经历,他的眼神里表现出不堪回首。他说,仅靠几个馕维持,后来把汽车冷却箱里的水都喝光了,还烧了备胎取暖,直到“救兵”来。
我们修车后行驶约4个多小时,到达狮泉河。一路上,我们十分快乐,且歌且行。这时候又发现水箱颠漏了,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细线。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加水,后来连饮用水都倒进了水箱。
再上征途
快到狮泉河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段油路。一瞬间,以为这是一个幻觉,不敢相信是真的。自离开日喀则,一千多公里的路上除了尘土、沙石就是泥沼,没见过柏油路面。我兴奋极了,差一点要下车去亲吻这柏油路面。刚驶上柏油路不久,就看到一块大牌子:“西藏天路”,这是一个叫“天路”的公司承建成的。我们说:“是啊,真正是天路啊!”
终于到达魂牵梦系的狮泉河!这里不大,但街路宽阔,商店、饭店、旅店、出租车,什么都有。像西藏其它地方一样,开店的主要是四川人,消费者却是五花八门的外地人,外国人也占相当比例。在饭店遇到一伙以色列人,他们怕我们听不懂“以色列”,还特意做出打枪的手势,嘴里说着:“巴勒斯坦!”再后来,发现他们与我们住一个旅馆,就在隔壁。当天晚上,“广东哥们”阿峰和“麦客”王剑林也开着“小飞象”(因为他们的汽车保险杠坏了,放在行李架上,像伸出了两只翅膀,我们叫它“小飞象”)赶来了。他们去了古格王国,但因为没有卫星定位仪走错了方向,无法在夕阳时分过去拍摄,也十分遗憾。
在狮泉河,又暂时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与外界沟通信息的日子。与过去比,这里的通讯条件变化很大。手里的《藏地牛皮书》等几本书,都说狮泉河没有任何手机信号。但在快到狮泉河的路上,CDMA手机就有信号了。急急地向家人报了平安,其中曲折却只字未提。但是,这一切瞒不过老荆的弟弟荆雷,他虽在北京,却实时了解到我们的全部困境。因为,拉萨朋友桑培是荆雷的挚友。荆雷曾多次进藏,对于藏区的行路难深有体会。在狮泉河通电话时,刚道过“平安”,他就极力阻止我们穿越异常危险的新藏线去新疆叶城,劝我们顺着原路返回日喀则。这个建议遭到老荆的坚决反对,兄弟俩用手机长谈了半个小时,仍不能彼此说服对方。最后,我们的手机再次响起,荆雷无奈地说:“新藏线太难走了,你实在要走,就多带几条麻袋吧,估计上面已经下雪了,紧急时用它垫车。”
到达狮泉河的那个晚上,我又“现身”网上。离开日喀则6天了,我该在网上贴东西了,许多网友关注着我们这次行动。我用“掌中宽带”上了网,告诉大家:“我们到阿里了!”我在留言中写到:
我们终于到了阿里的首府狮泉河.在这条路上,我们的"悍马"是最破的一辆车,但我们终于到达了.我们征服的不是青藏高原,而是我们自己;我们到达也不是阿里,而是理想的彼岸.
由于前段时间天天在路上奔波,车载电源被我耗得无法点火,所以,很少用电脑写,更很少发到网上来,请原谅.我知道,你们关注的目光鼓励着我们,我们要继续前进.
今天先贴上来两篇,一篇是在甘肃时的,另一篇是在青海省到黄河源的.后一篇标志着我们的黄河寻根告一段落,我们进入唐蕃古道,我明天如有空,再贴唐蕃古道的.如匆匆离开此地,只好等到新疆再说了.
我把稿子放进几个固定的邮箱里。自从我们出发,无论在怎样的条件下行进,长春晚报上每周一期的图文报道从来没有间断过,给腾讯网站和长春信息港的报道也没有停过。
第二天中午,匆匆离开狮泉河。在即将奔赴新藏线上最难走的一段路时,我再一次上网,进入我在敏思网站上的个人主页。爸爸有了新的留言,那是针对我写的《黄河源,我们来了》而写的:
唐僧西天取真经,雨人探源大功成。
黄河源头留踪影,青湖是海沧桑情。
难忘藏族小姑娘,梳头赠食一片心。
雨人网上传喜讯,高原奶茶品温馨。 (雨人,是我的网名。)
我再一次感到浑身是劲。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屋脊”上,我们没有吃“红景天”,也没有吸氧,每天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这不能不说是精神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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