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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魇惊魂
2006年1月27日（农历廿八）——春节前最后的一段旅行时间，京沪高速上车流如梭、异常繁忙，大家都在急匆匆地赶路，因为明天就要阖家团圆，吃年夜饭了。
我在临沂服务区加满油后继续驾车南行。冬季的日头在左前方一直斜挂着，像被蒙上一层薄纱，昏暗无光，泛着血红。路上时不时飘过阵阵雾霭，时速降至90。是早晨乡村的炊烟吹上路面吧，我心中这样想着。昨日离京出发前看了最近三天的天气预报，今天只是银川标明有雾，京沪一路大部分晴好，局部地区顶多是多云转阴，无大碍，车速又恢复至120。
十点左右，行至郯城境内，雾气越凝越重，路面已迷茫不清了，眼前似无数层白纱在晃动，雾灯都很难穿透，为防不测，打开双蹦应急灯，尾随一辆帕萨特小心前行。
雾天行车，谁也不愿打头阵。帕萨特以70的速度在超车道上领跑一阵后，车速减缓，跟上一辆慢慢挪步的卡车不再超行了。此时能见度不足十米，就这样慢慢腾腾的走了好大一会儿，我的车后渐渐聚起一支长长的车队，紧随我的是辆宝来1.8，贴着特紧，显然非常不满意这个速度，几次掰车头都因右侧有车而未果，急得它直按喇叭。终于在浓雾稍有间隙的空当，宝来超上前来，我侧过脸一看，嘿，还是位女司机，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真有女中豪杰呀，够胆量！鲁AK17……，当地车，肯定是熟悉此地路况的。既然有人挑头领跑，我自然跟上；帕萨特也借机出道，随在我后。
浓雾时疏时密，我们时而冲左，时而突右，三辆车紧咬着前车的尾灯，速度越提越快，早已将众车队远远的甩在后面。时速100……110……120……我怀疑前面的宝来是否安装了雷达，不然怎敢用这样的速度在浓雾中疾驰。不知什么时候，后视镜中不见了帕萨特的踪影，只剩下我了，还在120的速度上紧跟。说实话，此时我心中特矛盾：不跟吧，失去前车的红灯引导，将坠入一片白色迷魂阵中，寸步难行；可跟着走吧，已接近生死时速，实在是太危险，她前面还不打双蹦灯……唉！这位宝来女人，已近乎疯狂！转念一想，也许这个雾区是暂时的并且是小范围的，不然高速公路为何不封闭？再坚持一下可能就会钻出雾阵了。但不管怎样，我得离她再远点，只要隐约能看到她的尾灯即可，平时常说，距离产生美感，这种时候，距离就是安全！
一个接一个的大雾团扑面袭来，车子猝然扎进白色之中，风档前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本能地松开油门脚备刹车，冲出雾团时眼前突现一片火光，说时迟那时快，一脚刹车猛踩到底，帕拉丁剧烈的跳动起来，所有物品霎时冲向车前，砸向风档玻璃，好在我夫人和孩子都被安全带紧紧的勒在座位上。离宝来三米远时，我刹住了！远处一辆轿车燃着熊熊大火，周围大小车辆横七竖八的交错在一起，黑压压的一大片，此情此景真是惨烈。这时的宝来已中招，不幸冲进连环撞，车头瘪了进去。
我停在超车道贴近隔离护栏的一边，旁边是辆油罐车。从火光处跑过来一些人，一边摇手一边呼喊，不是冲我，而是向我的车后跑去，回身望去，我明白了，背面浓浓的白色雾团是一堵墙，这堵墙还在慢慢地向我们压过来，距离出事地点越来越近，我们不知后来的车什么时候会从墙中窜出来，但肯定墙那头的车是看不见这里的情况的，就像我刚进雾团时那样，一旦冲出来，发现出事也来不及刹车了，必须及时堵截住墙那边的来车，否则这里的连环撞还将恶性循环下去。弹指间，一辆大巴已从白墙中风驰电掣的冲将出来，直向我车扑来。司机显然已看到这里的紧急情况了，它刹车了，带着尖啸声，但车停不下来，只因车速太快！当大家判断它肯定刹不住时，我车旁和车后边的人都停止了呐喊和摆手，大家都惊呆了，逃生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巴向我们冲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巴转弯了，他急向右转，避开这里的人群，重重的撞在油罐车上，只听轰的一声，大家眼看着大巴司机双手前伸趴在方向盘上然后一动不动。大巴停住了，车不是刹停的，而是撞停的，我感觉到长长的油罐车在向前移动。尾随大巴鱼贯而出的是辆M6。M6像颗子弹从白色死神之墙中向我们径直射来，幸运的是，急速而至的M6在刺耳的轮胎撕裂声中刹住了，离我车仅一米之遥。
事件发展得如此迅速，让人来不及思索，来不及动作。短短的几秒钟内，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全凭命运摆布，全由来车的速度和制动力决定。我为大巴司机而感动，也许，他撞向我的车，他的生命没有危险，但我车旁的人群危在旦夕；也许，他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一霎那间的举动只是一种选择，人性的选择，良知的选择，他瞬间的急转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车边的人，而他自己却……不知道那位大巴师傅能否躲过这一生死劫。我也为那些冲向雾中呼喊摇手的人们而感动，按理他们逃离事发现场是有时间的，也是最安全的，但他们选择了去制止恶性事件的再次发生和蔓延，而这种选择几乎要用生命来作为代价。
M6后面的车车速已不快，均在可控制范围内，相继安全停了下来。然而，前面着火的车火势越来越大，旁边被大巴撞上的油罐车又蕴藏着巨大的危机，我们仍在死神身边踱步。这时，已能听到警笛狂响，救火车、救护车相继从对向通道上开过来。有两人飞速从火光处奔跑过来，口气坚决而严厉的喝道：前面着火的车马上要爆炸，这辆油罐车也有极大危险，现在能动的车立即后退，不能动的车上人员马上撤离！我不知道这两位是不是警察，但在他们的命令下，前面有些车已在后退，包括我前面那辆宝来，它的发动机还能启动，正在向我慢慢靠近。我指着大巴上的司机，急切的跟警察说：他很危险，要立刻抢救啊！警察果断的用力拍打我的车，直喊：快退！快退！救护车已来了，会有专业人员施救。你们不撤下，这里死的人会更多！
……
一个小时后，当被允许再次走进事故现场时，事件已转入处理阶段。警察、事主、保险公司代表纷纷在勘查、拍照、商议善后。我用镜头记下了我看到的每一幕惨剧，按快门时，心在震颤，手在发抖……一位惊犹未定的老人祥林嫂似的在喋喋不休地向人诉说：都100以上的速度啊！太吓人了！跟下饺子一样！……老人需要心理安慰和辅导，我们，又该汲取怎样的教训呢？！
……
初六回程，又过郯城，高速路上的护栏已修葺一新。开车人都知道：每一处新补修过的栏杆颜色特别光亮，它时刻在提醒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事故。夕阳下，那延亘几公里长的一处处亮晶晶的新栏杆仍在闪闪发光，是警示，是告诫，还是在诉说昨日这里的雾魇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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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1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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