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渐泯疑无梦

烧鸟

看着这样的文字，似乎又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月后，我将再一次踏上滇藏路。


江湖再见，或再也不见。这往往就是对旅途的向往之一，并不具体，却又不期而至得恰如其分。

非常赞同！

车行路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来到车旁等候，司机们还都在车里酣睡。时不时地有车辆经过，车灯划过小镇，通往黑暗。车队启程，出了镇子，又是烂路，走向前面的高尔寺山。山道很窄，随处都有拐弯，外侧的路面还不结实。看多吉开着满载五十吨的水泥罐车，已不能遵循右侧行驶的行车规则了，而是尽可能靠里侧走。川藏线上的司机们有着很好的默契，有着独特而约定俗定的交通规则。会车时以安全为前提，大车让小车先过，轻车让重车先过；前方车辆等候时，后来车辆主动依次停靠路边。反倒是外地车辆喜欢超车插尖，而在这样的烂路上，往往讨不到好。多吉以前在成都开了几年车，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在在这条道上开，我看他开得得心应手，但也听到他不断感慨这条路的危险。尤其是这样的重型货车，一路上刹车不断，得经常加水浇轮降温。

一路堵堵停停，车子走得慢，好在我也不着急。中午时即将到达雅江，时速相当于自行车。他们在离雅江县城还有十几公里的地方停下，是他们行程的终点，这里应该是没有公共汽车可乘的。走吧，我想，今天到雅江城就行。没想车刚一停好，多吉立即下车来，走到路边，招手叫停了一辆油罐货车，问司机师傅去不去雅江，把我捎上。我连忙背好包跑过去，多吉已打开车门，那车副驾位上的人往里挪。我上了车，多吉把车门关上，大手一挥。我回过头，他堂弟不住地冲我说再见。

雨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车行路止

车行路止

原帖由 孤帆 于 2011-10-3 19:55 发表
你的远方不会是我的信仰，但你走过的线路，可能是我以后某次的行程。

跟着楼主的帖子，走318——  

也有人觉得318不过如此，但更多的人对它记忆流连。无论艰辛还是美景，318就是318，曲折而丰富的318。

如有机会，我自然还会选择其它的方式再走这段路程。

车行路止

原帖由 烧鸟 于 2011-10-3 20:11 发表
看着这样的文字，似乎又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月后，我将再一次踏上滇藏路。

江湖再见，或再也不见。这往往就是对旅途的向往之一，并不具体，却又不期而至得恰如其分。

非常赞同！

看来烧鸟兄每次进藏，都是避开人潮哇。。。那这是第八次进藏了？还是第九次？

孤帆

滇藏线，也是我向往的线路，，，可惜，今年不行了。
很是希望有一天，能与你在路上相逢……，听你讲故事。。。。

原帖由 烧鸟 于 2011-10-3 20:11 发表
看着这样的文字，似乎又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月后，我将再一次踏上滇藏路。

江湖再见，或再也不见。这往往就是对旅途的向往之一，并不具体，却又不期而至得恰如其分。

非常赞同！

孤帆

在自己不能出行的日子里，分享楼主的旅途经历，感同身受。

原帖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3 23:03 发表

也有人觉得318不过如此，但更多的人对它记忆流连。无论艰辛还是美景，318就是318，曲折而丰富的318。

如有机会，我自然还会选择其它的方式再走这段路程。

烧鸟

原帖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3 23:04 发表

看来烧鸟兄每次进藏，都是避开人潮哇。。。那这是第八次进藏了？还是第九次？

嘿嘿，早已不在乎第几次了。
能去就好。
你说的对，我基本是避开高峰期去旅行，不扎堆。

[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11-10-3 23:44 编辑 ]

烧鸟

原帖由 孤帆 于 2011-10-3 23:07 发表
滇藏线，也是我向往的线路，，，可惜，今年不行了。
很是希望有一天，能与你在路上相逢……，听你讲故事。。。。

我想，不管在路上或者是其他场合，我们会见面的。

听说滇藏线的路已修好了，顺道再走走。
今年，完善了点个人装备。打起精神尝试着冬季再进藏北。
很奇怪，我总是有种情节割舍不了冬季的大藏北。让我无限期望着。

孤帆

烧鸟，你答应了一个长篇还没有出台，又准备去写另一个长篇了？

冬季的藏北，该是什么样子……

期盼着，“不管在路上或者是其他场合”的会面。

原帖由 烧鸟 于 2011-10-4 00:00 发表

我想，不管在路上或者是其他场合，我们会见面的。

听说滇藏线的路已修好了，顺道再走走。
今年，完善了点个人装备。打起精神尝试着冬季再进藏北。
很奇怪，我总是有种情节割舍不了冬季的大藏北。让我 ...

车行路止

原帖由 烧鸟 于 2011-10-4 00:00 发表

我想，不管在路上或者是其他场合，我们会见面的。

听说滇藏线的路已修好了，顺道再走走。
今年，完善了点个人装备。打起精神尝试着冬季再进藏北。
很奇怪，我总是有种情节割舍不了冬季的大藏北。让我 ...

大藏北。。。您走先。。。到时有机会，咱再沿着你的毒迹走。。。

车行路止

司机刘师傅，阿坝州人，四十来岁的模样，个子不大，却很精干。副驾驶上的是他朋友，但不换手，一路都是刘师傅一个人开。他们是去理塘，经过雅江时，大雨滂沱，烂泥糊路，使我无心停留，于是索性跟车去理塘。走了以后才知道，从雅江至理塘，是整个川藏南线上最烂的路。即便后来林芝的排龙天险路段，也只是因临江而行，比它险，并不如它烂。

下午一点多，在一个货车停靠点，刘师傅停放好车，一起下车吃饭。吃得还算阔气，有鸡有肉，有素有汤，加上其它几辆货车的司乘，六个人七大碗菜。算是我这一路上吃得最FB的了。吃完了，也没见他们买单，抹嘴就走。应该是老主顾，记帐的。习惯了AA，却不好意思问起，怕一不小心就辱没了人家的仗义，只好当做是再受了一次恩惠，口无言，则记于心。

雅江到理塘，连翻两座近五千米的山垭，剪子弯山口和卡子拉山口。沿线不断有塌方，施工抢修队伍冒雨工作，无休止的开路、限行。路窄坡陡又湿滑，好几辆下来的车都滑向路外，看得提心吊胆。刘师傅嘴里念叨着粗话，手脚却丝毫不敢怠慢，让大油罐车一直有惊无险地往上爬。

[ 本帖最后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5 21:40 编辑 ]

玄月

赶上直播，老乡好样的

车行路止

他们兀自用四川话闲聊着，偶尔问我几声，递过来一瓶红牛。驾驶室和多吉的车一样，只是这已是旧车，没有多吉的新车收拾得那么利索。我既没有香烟，也没有饮料，也没啥话题可和他们一起聊的。看惯了一路的惊险，也就习以为常了。斜靠在卧铺的被子上，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暗，车已行驶在山峦之上，前后都没有其它的车，桔黄的车灯照在前面的泥泞路上，诡异的反光，尤为莫测。西边的山顶，阴云被后面的太阳打出最后一片亮光，然后渐渐黯淡下去。在新都桥的那种恍惚感又重现了，而且更为强烈，不像在具体的一条路上，而更像是一条未知的时空通道，身体里涌出一股飘浮感，无所依赖，也无所恐惧。

刘师傅不停地抽烟，喝红牛。他们也不再聊天，只听见柴油发动机憋劲运转声。不禁佩服起东风大货车的可靠性，不敢想象要是在这种地方车子出了问题会怎样。

这一段路，上了剪子弯山口后，基本都是在一片高甸上行驶，没有明显的升降，海拔最高的地方是雷达站，这是之前看川藏南线骑行路书中没有标识的。这样高海拔的大山上，住着许多的路建队伍。帐蓬用的半透明材料，里面开着灯，透着白亮，散布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极为梦幻。

这就是那条名闻遐迩的中国最长的道路，这就是那条道路最典型的一段。对于它的艰难早有预想，但艰难的每一个细节，都变得如此意外。

夜晚十一点半。刘师傅回头对我说，看咯，那就是理塘。我直起身，顺手看去，微光点点，刹那间分不清是天上星辰还是大地之灯。这是世界高城！刘师傅又补了句，四千米海拔的理塘县城。我忽然有点担心，我还没在四千米高的地方睡过呢。

一进城，刘师傅就停下，把我放下车。又一次挥手谢别的情景。听他刹车一松，车向前滑行，继而加速。我走向路边的汽车旅馆，倒床就睡。这一天整整颠了二十个小时，光坐车也快散架了。

[ 本帖最后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5 21:45 编辑 ]

车行路止

原帖由 玄月 于 2011-10-5 21:13 发表
赶上直播，老乡好样的

嘿。。。谢美女老乡咯。。。这坛子里老乡不少哇。。。

车行路止

一夜无恙，只听野狗吠吠。打好了第二天睡个囫囵的算，但还是早起了。门外的货车都没有去巴塘的，看来好运气用完了。打听了一下，得知前面不远处就有面包车往返跑两塘的。但我没坐面包车，途中就被一位师傅给截住，说他的比亚迪轿车回巴塘，七十块一人，都是这个价。实在不想挤面包车，三个人的座位会给塞上五个，但面包车是六十块一个。好在后来晓得，和比亚迪同行的另一辆长安小奔奔，收的八十。

理塘至毛垭大草原间仍是烂路，好在原铺装路面的底子还在，只是路面坑坑洼洼。司机是位藏族大哥，把比亚迪开成别人家似的，比越野E族还生猛，小坎小坑都不带刹车。藏哥面相憨厚，似是好脾气。看到草原上放养的猪，就侃起“藏族人天上飞的不吃，水里游的不吃”，问其真实。不料他不屑地一撇嘴——骗人的那是，肚子饿了啥不吃？我顿时后悔起问他这个问题，后悔起自己的浅薄，我对民族禁忌的理解只是停留在饮食的层面。而我又知道，许多少数民族的生活状态已被汉化，失去原有的精神信仰，这也已是不争的事实。行为的禁忌都只是一些表达形式，宗教里笃信与避讳的，恰是灵魂有所执着的体现。不像大多数汉族人，空有礼仪教养，没有欲念管束。而我们往往狭隘地把宗教和民族性质混淆在一起。

一路已经看腻了草原，在这样的天气里，更是令人倦怠。不过毛垭大草原还是有别于祁连大草原、甘南草原和若尔盖草原。它的花色偏于粉红和蓝色，杂陈出它的特点。我们下车来，我给同乘的几位藏族兄弟在草原上留了影，他们把身份证递给我，让我拍下姓名地址。

[ 本帖最后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5 22:17 编辑 ]

玄月

原帖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5 21:42 发表

嘿。。。谢美女老乡咯。。。这坛子里老乡不少哇。。。

呵。。。是不少，你和烧鸟同学是我们的骄傲，天气转冷，注意保暖哦。

车行路止

原帖由 玄月 于 2011-10-6 00:08 发表

呵。。。是不少，你和烧鸟同学是我们的骄傲，天气转冷，注意保暖哦。

你这着实把我弄脸红了。。。烧鸟是我偶像，可不敢比拟。。。我只是一枚小人物而已。。。

[ 本帖最后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6 21:22 编辑 ]

车行路止

毛垭大草原尽头，便看到海子山，雾气遮拦，隐约可见峰坳间的冰雪。山脚下偎着大小两个海子。此后便是一路下坡穿过山峡，绿荫渐密，山岩耸峙，溪流急湍。途中依然是一个个美丽的小村寨，但司机师傅无意停留。一直狂奔到巴塘县城。另一辆长安奔奔上的三个人，下一站要去芒康，正想凑人继续拼车。一商量，我看着巴塘光景，一座没有味道的小城镇，便也和他们一起，去芒康。

他们三人有两个藏家女孩，是甘孜州人，她们找藏餐馆吃饭去了。另一位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后来我一直叫他汪老哥。他来自贵州，刚退休，想和朋友们一起骑摩托走318进藏，但他的朋友们都谈318色变，于是他这一次，算是前来探路。他长相和蔼，老乡镇干部的味道，穿着普通衣物，带着简单行李，一趟趟周转而来。也许是因为对他的佩服，也许是因为他是长者，所以中午的一碗面，我替他结了帐。想着又是一次萍水相逢。

一条浑红的河流逶迤在植被稀疏的峡谷里，便是金沙江了。江边有些小村落，一块块的田地布置在村庄周围。这幅画面似乎曾经在关于古代马帮的纪录片里见过。靠近江边，江面如同暗红丝缎，不是一般的汤汤浑浊，而是像油漆表面一样的均匀、沉着，却又暗涌微现，尤显金沙江的叵测。

过了金沙江大桥，是川藏两省交界检查站。所有来往的人都下车检查登记身份证。在这里我们遇到了麻烦。两个藏家女孩是姐妹，妹妹没带身份证，于是检查站死活不让过，不论是说出家庭地址、身份证号码，以及她们是亲姐妹，姐姐可以担保等等，都没用。姐姐急得不停打电话找熟人，妹妹倒是时而沉默，时而又跟着无奈地傻笑几句。司机帮着说了几句，被武警呵斥了，气得蹲到一旁，一边数落妹妹，一边催姐姐快找人。我和汪老哥倒也不急，汪老哥还把手机借给了停机的姐姐，说打吧打吧，只要你们能过去就行——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厚道。

后来进了西藏，经常遇到检查站，检查登记过客的身份证。无一例外，都是武警士兵手写登记，没有身份证扫描仪，没有电脑可以查验，这很令人费解。手写检查登记既降低了对假证的准确识别，也延长了时间，繁杂了检查程序。汪老哥说，在这些地方，一点点小权力都会被尽量放大。而我觉得，其实他们是漠视了自己的权力，他们的权力应该体现在安全放行，而不是盲目限制。就像辛德勒劝说德国军官——你最大的权力是放生，不是杀人。

在等着姐姐联系熟人的两个小时里，不断有骑行者停下登记，他们纷纷在检查栏杆处合影，当成两省分界处，从此，他们的征程踏入了藏土。而我只视听到桥下的金沙之水，泛着红浪，哗啦作响，奔流不息。

几番周折，姐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熟人，给检查站打来电话。于是，放行。

[ 本帖最后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6 22:07 编辑 ]

车行路止

没有受到滞留这么久的影响，一路上的风光，使得我们左顾右盼。地貌有点类似于雅江段，也时而堵车，不过因为天晴了，没有了泥泞。但司机还是有些心有不快，到达芒康后，说耽搁了这么久，要求两个女孩都付我们俩男的一样的钱，之前汪老哥跟他说定的是，我们男的各掏八十，她们俩各七十。此时，汪老哥再说公道：都是自己一个地方的，都是少数民族，相互照应是应该的；跑江湖不容易，但也需要讲个信义，还是按说好的算，就当是帮了她们俩一把。说得司机不再吭气，开到县城里去拉回程客。

我们问了汽车站的方向，俩女孩转眼就不见了去向。我们俩走了汽车站后，只有一张去拉萨的票了。其实我不想这么快去拉萨，只是这一路的交通状况，逼得人不得不往前赶。汪老哥要把票让给我，说他去过拉萨，这一路的路况也了解了，他可以转道去德钦，走云南回。我摇摇头，说我不急着赶路，您还是去拉萨吧，对于现在的您来说，去哪个地方不重要，想去哪个地方，才重要。售票员催着，她要下班了。赶紧让她开票，竟然是手写的车票，我翻出九十年代的记忆，都找不出手写车票的影子，但在这里，西藏的边缘，车票是手笔填写的。芒康至拉萨，票价四百。汪老哥翻遍口袋，窘迫地向我借了二十块才凑齐。大家一路上都是本着不多带现金的原则，好在我身上还有百来块钱，够俩人住宿和吃晚饭的了。

他的工行卡，我的建行卡，这座县城里都没有分行。一路找过去，我的百来块钱给我们撑起了腰，并不着急。但经过了一个邮政储蓄的自动取款机，里边没钱了；经过农行的门面，卷帘门关着，取款机显示故障，这下就有点绷不住了。找到农行的后门，跟门卫说了情况，刚好门卫室里有位领导，带我们到取款机看了看，让我们等一会，他开门进去检查取款机。我们站在取款机前，很快吸引了一排等候者，同是江湖潦倒人呐！

取款后去投宿，汪老哥硬不让我掏钱；去吃晚饭，我想该我了，就多点了两道荤菜，结果他又抢着买了单。简陋版标间，六十元一间，房间很窄，但有热水可洗澡。我们俩都无心外出，各躺一床，唠唠琐事，互称兄弟，互留电话。

第二天一早，他去坐班车，我去找人拼车，旅馆门前道别。他到拉萨后，给我打来电话。后来他回到家，又打来电话说，有空一定要来我这玩。我祝福他们的骑行顺利成行。

他是我整个旅程中所结识的，最不像驴子的旅行者，最具道义的普通人。

[ 本帖最后由 车行路止 于 2011-10-6 22:01 编辑 ]